“想什麽？”皓淵看著小貍對著自己發呆，不禁問道。

“想湘月上仙肯定傷心死了！”小貍因為發著呆，所以面對皓淵的問題，想也沒想就說出了心裏的話。

皓淵唇角微微勾起，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這壽宴自己擺脫掉湘月比往常快了許多，所以，他的心情算是比較不錯。因此，面對滿園春景，突然有了談話的興致。

他走了兩步，徑直站在小貍面前道“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她嗎？”

小貍仰頭看他“為什麽？”

皓淵伸手拂去衣袍上的落英，淡淡道“一個女人，對著你的樣子永遠是滿眼哀怨，隨時都可能掉眼淚，時間久了，是個男人都會覺得煩。”

小貍驚訝於他的坦誠，默了默“師父，你喜歡天天笑的？”

皓淵今天喝了不少酒，興致頗高，面對這樣的問題，還真想了想，給出一個頗有哲理的見解“不論是笑還是哭，都要適可而止。世間上的東西，不論是再好的，多到隨時隨地都能看到，就不會有人珍惜了。”

說罷，他將小貍上下打量，直到小貍覺得毛骨悚然，這才緩緩開口“所以你以後若是有了意中人，記得為師教你的這點！”

小貍眨了眨眼“師父，你這是教我怎麽拴住夫君的心麽？”

皓淵點頭“嗯，以後你找個魔族男子，再生一窩混世魔王，也別忘了為師教你的話。”

“唔，師父，魔族也是一個一個生的，或者頂多一次兩個，不是一窩……”事關魔族種族榮辱，小貍深深覺得，自己應該頂著師父的權威，和他理論一番。

師徒二人回到大廳坐席之時，發現湘月已經離開了。只是，小貍一坐下來，就明顯感覺到周圍人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，多少帶了幾分可以說是旖旎的色彩。

她下意識地往皓淵處瞧了一眼，只見他正鎮定自若地喝茶，仿佛自己一個人獨坐在山巒之巔，星河之畔，有種洗盡鉛華的從容淡然。

所以，小貍也收了視線，與著自己面前的一壺清茶奮戰。只是奮戰到了最後，不禁又瞇起了眼睛，一會兒工夫過去，便睡得香甜。

許久，皓淵轉過視線，才發現自己小徒竟然又睡著了。他的心頭劃過一絲疑慮，她為什麽這麽能睡？

面對周圍那麽多視線，表現得淡然尚且有些難度，可是，頂著壓力睡覺，會需要多麽強大的內心？！

他不禁伸出手，搭上了小貍手腕的脈。

而睡夢中的小貍似乎感覺到有人拉她，不禁順勢往皓淵的方向靠了靠。於是乎，幾乎整個兒跌進了皓淵的懷裏。

明明只是一個診脈，可是落在周圍人的眼睛裏，頓時多了別的意味。整個大廳裏，是一片片的倒吸氣之聲。

皓淵向來特立獨行，從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。所以，他繼續診脈，絲毫不受外界視線的幹擾。

脈象平穩，力量和緩，從表面上看，似乎沒有任何問題。可是，不知是不是出於高修為者的一種本能感覺，皓淵總覺得有哪裏不對。

只是，現在這個場合，實在不適合診脈，皓淵也就壓下心中的疑惑，將小貍扶起來了些，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。

小貍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外面的天幕已然塗上了一層瑰麗的暮色。

俗話說，一回生二回熟，因此，小貍再次發現自己在皓淵肩頭的時候，再也沒了絲毫的不自在。看著周圍三三兩兩的神仙似乎都在起身，於是問道“師父，這是壽宴結束了麽？”

皓淵點了點頭“若是你想留宿，倒是可以。”

小貍連忙笑道“不用啦，我和師父回去。”

依舊是之前的十二輛車駕，小貍看著皓淵踏上車駕，也跟著上了第二輛車。於是，拉車的光明獸便四蹄騰空，在雲霄之間飛速掠過。

暮色一點點沈寂下去，天邊的彤雲消失不見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深邃的墨色天幕。

小貍在車裏晃晃悠悠又覺得有些犯困，正迷迷糊糊之間，突然，車駕猛地一震。

她警惕地睜開眼來，撩開窗簾，當看到眼前的景象時，所有的表情都不禁凍結在了那一刻。

只見濃郁如墨的天幕上，無數顆或明或暗的星辰似乎就在她的身側。仿佛只要她輕輕一擡手，就能將他們抓在手心一般。

遠處的天際，還有千萬流星劃過，帶著璀璨的光尾，燃燒剎那的絢爛。

他們的車駕，就走在這樣一片寬闊的星河之中，只覺得視線的每一處，都是星空，有種讓人置身夢中的恍惚。

直到她的車駕將要使出這片星海之時，小貍才急急地沖前方的車駕喊道“師父，能不能停一下？”

皓淵淡淡道“什麽事？”

小貍連忙解釋“師父，我想看看這片星海。”怕皓淵不耐煩，小貍又補充道“師父，您不用等我，我自己在這裏看看就好的。”

只是，下一刻，小貍感覺自己的車駕驟然停住，連一點兒緩沖都沒有，就那麽死死地定在了遠處。

因為慣性，她沒有坐穩，幾乎瞬間就要被巨大的力量甩出車窗。

正要本能地運轉魔氣，而這時，她的手腕卻突然一緊，接著，一番天旋地轉之間，皓淵已經穩穩地托住了她，二人就這麽臨空站在星河之中。而他們的車駕，早已遠去不知蹤影。

小貍吃驚地轉過頭，望向皓淵“師父，你陪我？”

皓淵點了點頭，一副我行我素的姿態“你最近表現不錯，算是獎勵。”

呃，表現不錯？忘了她考試末名的事麽？那麽，她接下來的課業，是不是還能繼續睡了？

不過，還沒來得及問清楚這件事，皓淵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，向著星辰最為密集的地方掠去。

有星河幻光從他們之間劃過，無風，卻帶著微醺的醉意。

小貍喃喃道“師父，這是哪裏？”

“陌川星海。”皓淵的眸中印著萬裏星河，越發顯得璀璨迷人。他轉過頭看她，語調淺淡“也算是你現在的家。”

家？小貍眨了眨眼，垂在一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。

這是一個太久遠的字眼，遠到，她幾乎要忘記了它簡單而動聽的發音。

☆、14.攜手看星

皓淵的手一直搭在小貍的手腕上，開始不過是擔心她掉下去，到了後來，又不自覺地開始診脈起來。

越是仔細辨別，越覺得心驚。

可是，小貍卻渾然無知，完全沈浸在這片只手可摘星的炫目璀璨之中。

原來，世間真的有這麽美的地方，不但如此，她還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星辰幻光，猶如絲緞一般，輕輕拂過指尖，帶來些微的涼意。

“這裏練功，會事半功倍。”皓淵開口道：“星辰之力能夠滋生萬物，無論是仙力還是魔氣，都一視同仁。”

小貍心中一動，那麽，她以後夜裏，是不是可以獨自到這裏來？

正盤算著，又聽皓淵道：“為師明日一早，會去一趟魔界。”

小貍眼睛一亮：“師父，可以帶上我嗎？”

“不帶。”皓淵想都不想，直接拒絕。

小貍咬了咬下唇，深知她說服皓淵的可能性幾乎為零，因此，只好認命，懶得白費功夫。然後，想到什麽，連忙道：“師父，我熬魚湯的調料快沒有了……”

皓淵瞬間就拆穿了小貍的借口：“上次不是還有大半瓶嗎？！”

“師父，您難得去一趟，有的調料只有魔界的才地道，所以徒兒想著都買來備著，免得將來……”

小貍還沒解釋完，皓淵瞬間就想到了斷糧的感覺，頓時覺得有些撓心抓肺。於是，揮手打斷小貍的話，直接道：“開個方子給我。”

話說，他情願親自去買調料，也不願意帶她麽？小貍默了默，只好點頭：“徒兒這就將方子給師父。”

給了皓淵紙條，又頗有些不甘心，便可憐巴巴地仰頭看著皓淵：“師父，城南那家餡餅味道很好，能不能幫徒兒捎幾個回來？”

皓淵瞥了小貍一眼：“允了。”

正說著話，前方不遠處的天際中，突然下起了一陣流星雨。無數星光明滅閃耀，將整個夜空映照得璀璨奪目。

從小就生活在大片黑暗的世界，雖然黑暗能夠遮擋住一切的秘密，可是，適應歸適應，小貍從未喜歡過這麽沈寂的黑。

可是，直到今日，她才知道，原來黑夜竟然還有這麽美麗的色彩，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美，完全不遜於白晝下的生機。

正發著呆，身旁的皓淵突然道：“小貍，你從小都是這麽嗜睡嗎？”

小貍點了點頭：“小時候更厲害，一天能醒著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時辰，長大之後還稍微好些了。”

皓淵再次探入小貍的脈，仔細搜尋，果然在其中找到了一絲游移的東西。那個東西好像十分狡猾，他想要用神力包裹住它，它卻速度極快地游走了。

這還是皓淵第一次吃癟，於是，再次仔細搜尋，和那一絲游移的東西杠上了。

小貍還沈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，由於修為上的差距，所以完全不知道皓淵在做什麽。

直到她感覺到身旁人似乎變得有些暴躁，這才轉過臉來，想看看皓淵怎麽了。

只見皓淵臉上的表情格外豐富精彩，劍眉緊蹙，似乎是在忙什麽焦急的事。

小貍有些錯愕：“師父？”

而就在這時，皓淵將神力猛地一探，總算是捉住了那一絲又小又滑膩的東西，終於長籲一口氣來。

哪知道，他還沒來得及辨認那是什麽，身旁的小貍突然就毫無征兆地一倒，要不是他拉著她的手腕，她估計真的就會跌下這片星海。

一伸手，皓淵另一只手臂攬住小貍的腰，借著眼前的星光將她看清。

只見她似乎睡著了一般，雙眸緊緊閉著，呼吸淺淡平穩，除此之外，沒有一點兒生氣。

難道是他剛剛包裹住的那一絲東西的原因？

皓淵連忙用神力小心翼翼地辨認起來，卻不料，這東西雖小，卻似乎下了極為覆雜的禁制，一時半刻竟然有些無法解開。

他一方面要維持淩空的姿態，一方面又得查看小貍的情況，實在有些無暇他顧。因此，皓淵將小貍打橫抱起，直接一陣風似的飛回了陌川殿。

侍從只覺得門口刮過了一陣涼風，再一眨眼，好像又什麽都沒有看到了。搖了搖腦袋，繼續值守。

懷裏的少女抱起來很輕，手感柔軟，跟抱一只小貓沒有什麽區別。皓淵經過小貍的房間，想了想，便將她放到了她自己的床上。

他在床邊坐下，隨手布置了一道防止打擾的禁制，再將神識再次沈入小貍的經脈之中。

因為之前有過經驗，所以這次很快便捕捉到那一絲滑膩的東西。皓淵將神力變成極細的針，緩緩刺入。

而就在他將神力刺入那團東西的時候，躺著毫無知覺的小貍突然微微動了動手指，接著，一切歸於平靜。

片刻之後，皓淵卻是臉色一變，沒想到，自家徒兒經脈之中竟然有一種極為霸道的毒素。要不是他發現得快，將神力撤走得快，恐怕自己也會沾上這樣的毒素。

可是，她身體內的毒素是誰將它封存住的？這樣厲害的手段，就算是在天界，恐怕能做到的人，都不出五個！

而他雖然晉升上神，畢竟在天界之中還算是極為年輕的，所以，真的並無任何把握。

看來徒弟之所以這麽嗜睡，便是此毒素之故了。

不過，毒素已經被封存，所以，眼下倒不會有任何危急她生命的情況，皓淵放松了口氣，決定按照原定計劃，前往魔界一趟。

只是，當他解開小貍房間禁制，擡步離開的時候，小貍額頭上的紫色.魔火卻悄然覺醒。

她明明躺著，卻似有一陣風在房間之中盤旋，接著，倏然之間遠遁虛空。

而距離天界極為遙遠的一座黑色城池中，有一名少女突然憑空出現在城池後方筆直似劍的山峰上。

她的長發簡單束起，由於山峰極高，罡風淩冽，她發間上紫色的魔火跳躍閃爍，在她的四周下起了一簇簇紫色花火。

她手中持著一柄黑色長劍，長劍的劍腹上，用古篆刻著‘斬天’二字，冰冷肅殺。

而她下方的山腹處，一隊隊沒有眼睛的上古魔兵，正呲牙咧嘴兇神惡煞地向她沖去。

“螻蟻！”她冷冷地開口，斬天長劍如黑色閃電當空劈下，無數魔兵瞬間化作齏粉。

片刻，當斬殺掉所有的魔兵，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，眸底出現一絲困惑，低聲自語道：“我不是和師父在看星海麽，怎麽會在這裏？這，又是哪裏？”

☆、15.懶癌晚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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